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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原城中村正在逐渐消失 租客群体的生活写实

未知 2015-05-05 17:25
2015年开始,太原市170个城中村将陆续整村拆迁改造,数万城中村里租客的生活轨迹将由此改变。
 
这是一个生活在城市水泥森林深处的群体,城中村是城市最初接纳他们的地方。这里嘈杂、混乱,似乎连阳光都是奢侈品。他们落脚在这里,开始了第一份事业,拥有了第一段爱情;他们在密得透不过气来的楼层间拼命呼吸,向上生长;他们要在最生涩的土壤里开出花来,在最无望的日子里生出梦来……
 
 
 
他是我的过渡我是他的过客
 
一个拉杆箱,塞着我所有的家当,
 
一条接一条,陌生又相似的街巷。
 
我在这城市流浪,为我不可知的梦想……
 
一个黑色的拉杆箱,一套从学校带出来的被褥,几件当季衣服……即将第5次搬家的梁凯至今仍记得4年前那个闷热的7月,他搬出中北大学宿舍,来到狄村租房子的情景。
 
总共不到20平方米,有阳台,有厕所,一张床加一张桌子,没有电视。“挺不错的。”当时23岁的梁凯站在窗前,疲惫,却斗志昂扬。
 
此时的狄村正在扩张,屋里的光被对面距离不足两米的另一栋楼挡了一大半,压迫得梁凯有些“上不来气儿”。一个月300元就能在太原“安家”,而且水电费全包,这让还没找到工作的他有点窃喜。
 
落脚第一周,梁凯每天一睡醒就去参加各种招聘、赴各种面试,晚上回来累得蒙头就睡。可工作一直没着落,原本昂扬的斗志似乎和人一样,被透不进风来的房间闷得蔫儿了。
 
梁凯盯着天花板上深浅不一的潮印子发呆,楼下商店嘈杂的喇叭声和喧闹声从窗户缝里冲进来,汪峰在嘶吼《怒放的生命》,但梁凯感觉到的不是破茧化蝶,而是绝望。
 
好在熬了不久,总算在一家电气设备公司找了个业务员的工作,一个月差不多1800元,交完房租,还有六分之五的工资可以自由支配。“楼下就是成都餐馆,理发店、水果摊、早餐摊、烧烤摊啥都有,比外面还便宜”。
 
第二年春天,梁凯换了间阳面房。这里的阳光也是有价的——房租涨了50元,但梁凯觉得值。“天气好的时候,被子里都能闻到太阳的气息”,这对几乎一整个冬天都没见着太阳的梁凯来说,太幸福了。
 
除了偶尔和住在同村的同学在楼下吃吃烧烤,喝喝小酒,梁凯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看书。虽然一个人很无聊,但“忍过去就好了”。这一忍就是两年半。期间,梁凯又搬过3次家,房租也随大流涨成了500元,而且开始收水电费了。“城中村对于我来说只是过渡,我对于城中村来说只是过客。”和所有胸怀理想漂泊在这城市的年轻人一样,梦想太高、太远,就像在那块被高楼矮房分割得七零八落地挂在天上,他在努力踮着脚使劲儿够。
 
去年冬天,梁凯拿着工作3年攒的5万元离开住了3年的狄村,在晋源区开了家洗衣店。不到半年,初次自立门户的他就因生意惨淡把洗衣店关了。
 
重新找了份工作的梁凯,再次回到城中村,这次是后王村。“以前总是想离开这种环境,但再次回来的时候,却有种久违的亲切感。”梁凯说,城中村就像是个没心没肺的朋友,不管你爱他还是恼他,也不管任何时候,他都会不计前嫌,一如既往地接纳你。
 
可是,接纳梁凯回来的后王村今年就要拆了。“第5次搬了,习惯了。我东西少,说走就能走,不麻烦。”梁凯的行李仍旧是一只黑色的拉杆箱,一套从学校带出来的被褥,几件当季衣服,跟4年前差不多。
 
一些朋友开始陆续搬离,他们有的去了还没有列入今年拆迁计划的城中村,虽然居住条件差不多,但房租却涨了不少;还有人正在物色条件更好的小区,合租虽然不方便但经济压力会小一些;还有少数有结婚打算的恋人想尽办法,把买房提上了日程……
 
单身的梁凯计划换个城中村住,比起条件更好的住处,他更希望换份薪水更高的工作。
 
废墟埋葬青春 抬头看见梦想
 
我们在最好的年纪遇见,
 
我们在最贫瘠的物质里相爱,
 
携手打拼过好些年,
 
这城市,值得我们一起留下来……
 
没有人问及孙贵在太原后王村住得好不好。“看那房子的租金,会好到哪里去?”丈母娘总是在女儿面前揶揄孙贵,不留情面。
 
34岁的孙贵在后王村整整住了10年,“挺有感情”。看着村头墙上的“整村拆除”,孙贵留恋中又带着些解脱的痛快,这微妙心理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觉得他有点“忘恩负义”。
 
他的行李不多,“太旧的干脆不要了”。面对拆迁,孙贵显得一点儿也不慌乱。
 
2015年,后王村被列入万柏林区整村拆迁的名单,后王村的租客们正在自寻出路。
 
和其他要离开后王村的大多数租客不一样,孙贵的将来是有着落的,他和媳妇两年前首付的新房“就要封顶了”。等待的过程有点漫长,“幸好有过渡的城中村”。
 
10年前,孙贵大学毕业,落脚在学校附近的后王村。“那是幢新楼,墙皮还有些潮湿,推开窗伸出胳膊能摸到隔壁楼房的墙。”孙贵到现在似乎还能闻到那潮湿的墙皮味儿。
 
虽然房间终年不见阳光,但孙贵很知足。“一月只要180元”,这对当时一个月能挣1800元的科技公司业务员孙贵来说太合适了,“能存不少钱”。
 
低廉的房租把农村出生的孙贵留在了太原,给了他做梦的希望,“如果你连住都住不起,谈何希望?”孙贵是感恩的。
 
2007年,和孙贵同校的女朋友毕业后来“投靠”他,孙贵决定换一间条件好些的房子,还是在后王村。有卫生间、阳台,夏天还可以冲凉,居住条件一下提升了好几个档次。
 
女友从村里的市场买来灶具,每天早上拉开窗帘,阳光洒在裂了缝的瓷砖地板上,阳台飘来煎鸡蛋的香味,和着从厕所下水道冲上来的异味。这混杂不清的气味美好而难忘,弥漫在孙贵的整个青春里。
 
女友很快找到了工作,两人一起赚钱,一起攒钱。最穷困时候的爱情,最奢侈的约会也不过是在楼下露天烧烤摊吃一顿烤羊肉串。
 
从200元到500元,再到半年前上涨到650元。即便是城中村,房租也在逐年上涨。好在收入和积蓄也在逐年增加,这让孙贵的城市梦有了一步步茁壮的可能。
 
2013年,孙贵用近十年的全部积蓄做了首付,他们不能做这城市的浮萍,也不能做轻易就被刨掉的枯草。
 
交完钱那天晚上,孙贵躺在出租房里长叹了一口气,“这就算扎根了”。没有房租廉价的城中村,他们省不下这笔首付。
 
孙贵媳妇也叹了一口气,“终于敢要孩子了”。为了让孩子一出生就能有个家,小两口一直没要孩子。“你每一天的奋斗都是为了离开这里,你也会嫌弃他的脏乱差,但你不得不承认,是它给了你生存、发展的希望。”
 
城中村是孙贵的垫脚石,他将酸甜苦辣的青春埋葬在了这里,迎来了即将实现的梦想——“我的家就要封顶了”。
 
当了11年租客只希望拆迁稍微晚一点
 
爸爸,你总在我清晨醒来前离开,
 
夜晚入睡后回来,
 
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你的脸,
 
我只是知道,你用双手撑起了我的天……
 
“11年了。”48岁的老杨掰着长满厚茧的手指数了数,几道即便到了春天也愈合不了的口子黑乎乎地张着。就是靠这双手,河南人老杨在太原打拼了11年。
 
2003年,老杨把老婆和5岁的孩子留在老家,独自一人来到太原。“白天收破烂,晚上就找个能避风的墙角蹲一宿。”老杨不愿过多回忆当时的生活,“都过去了。”
 
从最早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,到租了间地下室,和收来的废品同住,再到后来在狄村租了一个单间,老杨靠着走街串巷收废品,用两年时间把“事业”做大了。“将来把老婆孩子接来,总得有个落脚的地儿,有个安稳的生活。”老杨盘算着。2005年,他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开了个塑料厂。
 
又过了两年,老杨转行了,在路边摆起了菜摊。“几乎天天和城管打游击,三天两头三轮车就被没收了。”老杨决定租个门面,就在出租房附近的巷子里,路边一个不到十平方米的简易棚子,年租金4000元。
 
城中村人多,生意挺不错,赶上高峰,老杨一个人都忙不过来。“有一次顾客特别多,我一天就收了两张100块假钱。”老杨寻思,生意稳定了,把老婆接来帮忙吧。
 
老杨夫妻俩的菜摊一摆就是7年,孩子也在5年前接到太原上了中学。老杨和老婆原先租住的每个月150元的单间也换成了700多元的套间,一家人就这么团圆了。
 
菜摊的一角塞着一个从二手市场买来的柜子,上面摆着各种调料瓶,这是老杨家的厨房。老杨说,得省点钱,供孩子上大学。
 
说起老家,老杨还是有些想念,最想念就是老家的空气,“城中村的天老是灰蒙蒙的”。
 
7年了,“村里买菜的顾客比老家的乡亲都熟,回去大概也没几个人认识我了吧。”老杨说。
 
根据规划,太原市2015年将完成23个城中村改造任务,2年内完成中环内46个城中村的改造任务,5年时间基本完成全市170个城中村改造任务。
 
来源:太原楼市

     城中村改造的消息老杨早就听说了,建设路东的那一片已经开始拆了,他只希望路西这一片的拆迁“稍微晚一点”。“把钱再攒攒。”在这城市当了11年租客的老杨还在和时间赛跑,多赚钱,然后买套房。 晨报记者 赵云涛那个不起眼的村子给了我一生的指望那时我还是少年,世界那么大,我要去闯闯。时光轮转,城市变换,而我是永远的少年,世界那么大,我还要去更高更远的地方闯一闯……
 
17年前从吕梁老家出来的时候,他并不清楚自己将来要做什么。在省城一个城中村的犄角旮旯里,17岁的李涛想想以后的路,有些迷茫,更多的是没有指望。
 
还好,那时年轻。
 
别人说他是个有冲劲的男人,还有点“牛气”。李涛靠着冲劲做各种各样的小买卖,以此积攒用以“牛气”的资本。
 
每晚拖着疲惫的身体“前倒”在吱吱作响的床上,那一刻城中村给予李涛的幸福,是他多年以后才意识到的,那种感情“看不见,摸不着,但让人踏实”。
 
2006年,李涛拿出所有积蓄,和两个同乡合伙在殷家堡村开了家网吧。“三个人投资了100多万元”,听起来也是个大老板。事实上,在这份混合资产里,李涛投资了不到10万元,其余的钱都是贷来的。
 
网吧顺利开张,生意却不景气。那时的殷家堡只是个偏僻、冷清的村子,与10年后的现在相比,甚至有些荒凉。李涛的网吧就在村里一条不起眼的岔道上,“生意很不好,每天只有十来个人”。
 
李涛和合伙人窝在网吧琢磨着搞活动,“别人一小时两块,咱们一块”。客人终于多了,可活动结束一恢复原价,人立刻少一半。没办法,再搞活动。如此反复,李涛吃不消了,“得搬家”。
 
2007年,李涛将网吧搬到另一条“位置不错”的巷子里。就在那一年,3个股东分了家各自发展。
 
事实证明李涛的选址眼光是不错的,新网吧的生意像树苗一样茁壮成长起来。跟着互联网和城市建设的快速发展,李涛在短时间内就积累了资本。在黄陵村、小马村陆续开了两家网吧。“都是我自己独立投资的。”李涛有资本显露他的“牛气”了。“现在的资产估计三百来万”。8年过去了,就像一场持久战,李涛不仅打赢了事业这场仗,日子过得也不错,买了房,结了婚,当了爸爸。
 
2015年,太原城中村大拆迁开始,名单上暂时没有殷家堡、黄陵、小马,但李涛并不觉得庆幸,“迟早的事儿”。
 
事实上,李涛的不踏实由来已久。早在城中村改造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前,他就已经开始琢磨转型了,“网吧的生意不像从前了,该做点别的什么了”。
 
现在的李涛比以前更忙了。34岁的他有时觉得自己又成了17年前初到陌生城市的那个少年,有些迷茫。他要像当年城中村给了他一份事业一样,寻找另一个方向。不同的是,现在的他有了底气,有了指望。这一次,他要找一个更高的起点。
 
[责任编辑:   来源:未知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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